大吉影单|《雪豹》:温柔凛冽,冷眼慈悲

《雪豹》2024

编剧、导演:万玛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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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 万玛才旦

第36届东京电影节 最佳影片《雪豹》

主创获奖致辞

万玛才旦导演是当之无愧的世界藏语电影的领军者,亦是藏族母语电影的开创者。万玛才旦导演因其小说创作的经验,在电影里非常自觉的注入了先锋文学的基因,他近二十年的执导实践,为其在世界电影版图里切划出属于自己的电影领地。

系统观察万玛才旦导演的电影创作,能觉察到他的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变化,与此前故乡三部曲《静静的嘛呢石》(2005)、《寻找智美更登》(2007)、《老狗》(2009)等纪录片式的手法不同的是,近年来他的作品在电影语言和形式上皆有突破。《塔洛》(2015)的非对称性构图和黑白镜像的呈现,是对主人公塔洛近乎雕塑般的刻画,《撞死了一只羊》(2018)充分借鉴了西部片类型片的元素,而剧作的双线架构、摄影的虚实递转和内外景空间的交错变奏,又为电影制造了盗梦解梦的迷幻效果,到了力作《气球》(2019),万玛才旦导演在故事书写上虽然回到写实主义的轨道上来,但并同于以往朴素、极简的拍摄手法,在细致还原一家牧民日常生活之时,把主人公内心激荡的喜忧浸沉到了每一帧画面里,最后在开阔的银幕上化做似梦非梦的迷境。

而到了电影《雪豹》(2023),影片是在新冠疫情最为肆虐时启动,历时3年完成,不得不说《雪豹》是万玛才旦导演对自我的一次双重突破。从创作上看,《雪豹》既延续了万玛才旦导演擅长的写实技法以展现对藏地人文和生态的描摹,又在视听维度上浓墨重彩地呈现了富有想象力的超现实画面;从制作上看,万玛才旦导演独有的作者电影美学加高工业水准的CG技术,为中国乃至世界银幕贡献出了首款雪豹的高清数字形象。

01、大吉与《雪豹》
三年前,大吉影业成立不久,我们收到一份剧本,来自制片人王磊的引荐,他是万玛才旦导演合作多年的制片人,他向我们推荐的剧本,当时的名字还叫做《雪豹,或最后的诗篇》,编剧和导演都是万玛才旦老师,这个名字令人欣喜和期待,因为不论万玛导演的小说或是电影。我们都很喜欢,所以拿到剧本后,几乎一口气读完,并迅速组织讨论,对这个项目进行评估——

真实、质朴,从细微切入,扑面而来的亲切感,是我们对《雪豹》的第一印象,这也是万玛导演作品的基础特质,同时结构紧凑、巧妙留白,虽然只有短短69场,却后劲十足。

与此同时,《雪豹》又有一些和万玛导演以往作品不同的气息:更加热烈地表达着爱与慈悲、冲突与平衡,以及,一些技术性的突破:需使用大量CG特效,尤其是要做一只全CG的雪豹——很大胆,很有想法,是艺术与工业在顶端交锋的试验,但回归现实,影视化的潜在风险也巨大。

 

我们深刻地认识到,《雪豹》将或是万玛导演作品体系迈向一个新高度的开端,是将大爱与慈悲进一步抵达人心的表达、是与他前七部作品都不太一样的电影工业化提升,我们仿佛看到他温和宁静的面庞之下,气势磅礴的“野心”,正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雪豹……

而我们是否能够支持他、陪同他踏出这第一步?当时正值疫情期,四下观望,整个行业沉寂而谨慎,许多项目搁浅停滞,或缺乏启动资金,我们是继续稳妥推进手中的成熟项目,还是冲锋陷阵将战线进一步扩大?

 

“我当时心中有一念闪过:如果连万玛导演这么成熟的艺术创作者,都面临如此困境……那我们的艺术电影可能真的处在非常艰难的时刻了,我当时决定,一定要尽我所能,让这部电影完成拍摄。”

——大吉影业创始人 南吉

02、新闻与故事

最终,《雪豹》拍摄、制作完成于2023年,而回望故事的起点,来自一则藏地普通的社会新闻。

2020年的一天,万玛导演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跟他说起雪豹跳进羊圈的新闻,说起那家牧民的大儿子很生气,要打死雪豹,说起那家的父亲和弟弟想放掉雪豹,说起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因为意见不同发生了冲突,包括僵持过程中,那一家人还拿被咬死的羊去喂小雪豹——如果你最近刚好看过电影《雪豹》,会觉得这一幕幕非常真实,不管是在电影里,还是现实中,都真切地发生着。

就是这样一则不太起眼的社会新闻,始终萦绕在万玛导演的心中,这是一个冲突激烈的事件,同时也是藏地极其日常的片段,而“日常”、“真实”则是万玛导演作品的一贯风格。他想写一个故事,创作出可以呈现天、地、人,皆可感应神性世界的作品。

于是,只用了15天,万玛导演完成了第一稿剧本。“写故事对于我父亲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他总是说我怎么写剧本这么慢。如果他写一个剧本时间很长,那么这个剧本恐怕就写得不是那么随心所欲。”万玛导演之子、《雪豹》执行导演久美成列回忆起父亲创作《雪豹》剧本的那段日子,每天早上路过父亲的书房,都能看见他写剧本的身影……

最终定稿只有69场戏,通过小喇嘛与雪豹那些前世今生恍如梦境的故事,展现人与万物生灵情感的描摹,一个没有被看过的跨物种、跨维度的灵魂沟通的世界,最终呈现在我们面前。

03、观念与冲突

万玛导演的电影作品,从来都不是强情节风格,没有曲折或跌宕的剧情,可能由于万玛导演的表达,始终平静而自然,电影里的人物,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人,电影里的事件,是每日都在发生的琐碎。但,在这些日常之下,从来不乏“冲突”,有关文明的碰撞、文化的分歧,始终隐藏在看似平静的剧情中,默默地扣人心弦。

比如这次《雪豹》里,最大的冲突,集中于主角的家庭里,三位家庭成员代表了三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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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洛桑群培饰演的父亲,代表着最传统的藏地居民,认为雪豹是雪山的神灵,希冀动物和人和平共处,忠实对待传统、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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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金巴饰演的大哥,代表着主流社会和传统信仰夹缝中的现代藏地人民,质朴、善良,但确确实实背负着全家人的生活,面临着沉重的损失:九头羊能卖一万块,被咬死的羊找谁赔?要么杀死雪豹,要么找保护雪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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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个家庭里,还有个特别的成员弟弟,由才丁扎西饰演,他既是这个家的次子,也是寺院的喇嘛,同时还是热爱摄影尤其爱拍雪豹的“雪豹喇嘛”,他是身份角色最丰富一个人物。他既没有把雪豹当作神灵,也没有当作野兽,他和雪豹之间有种超越物种的情感连接,像是心灵相通的朋友,甚至是在某些状态下,不分你我。

区别于典型故事片有意制造的戏剧冲突,故事中的矛盾,更多是观念上的浸润自然带来了生活选择的分歧,人们身处现代和传统、多数和少数、自然和文明的交汇之中,身份的多层焦虑铺排开来,只取一点,足以觉察生命的凝重。

观念的冲突,一直以来都是万玛导演耐心讲述的主题——孩子会遇到无法理解的问题,女人会遇到无法理解的问题,牧羊人会遇到无法理解的问题,他们都在隐形的观念巨石前无声无息地撞得头破血流,但无人察觉。而解决困境的方法,他们极少能够坦然地穿过,静静的痛苦和茫然之后,他们总会继续选择接受——少数人,如《塔洛》中的塔洛,引爆了手中的爆竹。

04、凝视与互望

电影《雪豹》中,多次出现雪豹与小喇嘛的对视,也正是在这种注视下,雪豹这个角色剥离了兽性和神性,成为了和他一样的“人”。如同才丁扎西在采访中讲述的:电影里,我和雪豹的交流不是通过语言,而是眼神、是心灵相通,我需要它时,它就在那里,它需要我时,我也在。

影片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场景,就是小喇嘛突然出现在羊圈里,久久伫立与雪豹相互凝视,从人类的凝视到动物的回忆,通过雪豹的瞳孔反映人类,这种目光的过渡非常震撼,这种对望,包含了天地慈悲,胜过千言万语,所谓大音希声,大爱无言,小喇嘛和雪豹之间的沟通,超越了人类的法则,宗教的、法律的,一切喧嚣都被摒弃在羊圈外围,成为无声又无力的存在。在这个近乎魔幻的场景下,小喇嘛这样一个人类个体,通过纯真的灵感,向雪豹传递了善意,而“善意”则是万玛导演作品中永恒流动的品质。

此外,雪豹也曾在不同时期,回应般地、凝视过“并不在场”的小喇嘛,比如无人摄录机、比如相机,雪豹好像知道小喇嘛会通过这双“眼睛”看到自己,所以雪豹一次次在相机前的驻留、回望,都是向镜头背后的人传达它的“语言”。细想一下,看似丰富的、人类的语言,可能是最苍白无力的,容易被曲解。

电影终于有了结局

故事却只讲了一半

回望万玛导演前几部作品,几乎都没有明确的结局,这几乎是万玛导演创作的“共同特色”,即不呈现自己的结论。但这一次在《雪豹》的结尾里,万玛导演却用一个长镜头,在一场幕天席地的大雪中,让众人沉默着目送重获自由的雪豹,直至那对雪豹母子消失在雪山深处……

所有争吵都归于静谧,纯白的雪花洗刷了一切纷争。传统与现代,金钱与信仰,在大自然的尺度下都显得如此渺小。影片至此落幕,余韵绵长。带着这种神性再去回看先前的争执,谁闯入了谁的世界已不再重要,人性是否高于兽性、人类能否主宰万物,或许才是万玛才旦导演留给我们最大的思索。

久美成列曾问过父亲:“您觉得现在拍电影有意义吗?”万玛导演回答道:“感觉意义不太大了,在呈现这些困境、现状的时候,有多少人看电影,有多少人因为电影要去改变现实?我觉得直接面对现实或者揭露现实好像没有太大意义……“可能正因为如此,在《雪豹》这部电影里,更多地放入了爱、希望、慈悲,来给予现实问题一些答案。

“我们在《雪豹》这部电影里,看到了从没有被影像呈现过的世界,是一个‘天地人’能够互相感应、互相传达爱的世界。这份力量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这就是我父亲,想传达给我们的一个指引”。

——《雪豹》执行导演 久美成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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